上门来了?赶紧起身走到门口,果然眼前站着的赫然是名满天下的东林巨子钱谦益钱老夫子。
说起来真是造物弄人,前任礼部侍郎钱谦益,现在却要低声下气求见现任礼部侍郎张溥,位置颠倒了,无论按辈分还是资历钱谦益都比张溥这个前任庶吉士高一大截,可今时不同往日,张溥现在得皇上看重成了大明报总办,他钱谦益则是被贬黜的草民一个,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说的就是这个了,“哎呀,牧斋先生怎么来了,稀客稀客,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快快有请”张溥满脸堆笑,拱手相迎,钱谦益是万历年间的探花郎,盛名满天下,身份在那,张溥自然不敢怠慢,一进屋赶紧叫人上茶,钱谦益也不矫情,都是江南名宿,不需要太客套,当下坐定喝了口茶,说起自己来皇庄几日,早听说乾度鱼跃龙门,高升礼部侍郎,一直未来祝贺,很是惭愧,还请海涵,张溥自然谦虚,说此乃周相举荐,勉为其难而已,论才学某不如牧斋先生多矣,接着钱谦益说起皇庄变化,满眼都是面貌一新,短短一年就如此,想来这外来神兵雷厉风行,比我辈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张溥点点头,说未来京师以前只道听途说,什么妖魔鬼怪,神仙下凡各种故事满天飞,只有亲身体会才能发现神兵的确与众不同,尤其不重虚礼,更重实务,比之朝廷各种繁文缛节快速了许多,比如眼下他主持的大明报,每天就把他忙得脱不开身,深怕对不起皇帝对不起内阁的重任云云。
一来二去,两个人都在试探,钱谦益到此绝对不会是光光贺喜那么简单,他背后是江南富豪,或许还有各路勋贵的影子,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以前钱谦益做礼部侍郎的时候,他张溥想要见一面都难,所以他今天来肯定有要事!果然钱谦益寒暄过后,问道“乾度主管大明报发行,这份邸报江南也是名声宣扬,乾度宣扬圣人教化,可喜可贺啊,老夫也每每阅读,深感学海无涯,我等落伍了”张溥想要应对几句,只是钱谦益没让他开口就接着说道“宣扬王化本无可厚非,只是老夫来时听众多江南士绅言,此报载大量离经叛道,有侮圣人教诲的文章,不知乾度可曾察觉?来了来了,钱谦益肯定是代表江南士绅前来兴师问罪的,张溥把手一摊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说真有此事?我怎么不知道?钱谦益不禁内心想笑,你个老狐狸,装啊,你就使劲装,你作为大明报总办不知道?那天下就真没人知道了!”其中有篇依法治国论,乾度可看过?”“看过啊,可有哪里不对?”“难道乾度就没看出这是为法家张目?”钱谦益盯着张溥问道,张溥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道“哦,先生说的是此?某看过,不过就是探讨治国理念的文章,并未明指法家,况历朝历代都是儒家为表,法家为里,相辅相成,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说的就是此理,算不上逾规”
“那人性本恶,需依法制,墨家兼爱非攻,明鬼天志,兵家穷兵黩武又怎么说?难道都算不上逾规?乾度啊,某知你在朝为官,谨慎小心,或是上意,或非本心,但此报刊行天下,为天下儒生诟病,在江南更是议论纷纷,怕是动摇了儒家圣人学说啊,你能否跟老夫说句实话,这些文章究竟是神兵卫强迫为之,还是另有隐情?”
张溥看向紧盯着自己眼睛,脸色红了起来,“所有文章都是经过某的仔细推敲的,鉴于本朝天降神兵,所带器械皆是闻所未闻,所做之事也是匪夷所思,故很多书生以己之见来解读神兵卫的种种,皆是情有可原,并非有非难圣人学说之实,况此事今上及内阁也是有目共睹,说句大实话,世事难料,很多事连某也难理解,只是在盲人摸象而已,至于是对是错,今上有谕旨,言者无罪而”
钱谦益默然了,他内心早知道这份刊物后面是皇帝和内阁加神兵卫,今天只是证实了而已,那么这就说明了江南士绅的猜测,皇帝被外来妖魔迷惑了,包括朝廷很多大臣也被蛊惑,自汉以来独尊儒术的局面要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