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许久未有休沐之期了,今日署事罢,便归家歇息三日吧。克复中原非一日之功,子瑾虽正值壮年,但勿要不惜身。”
正前来接过军报的郑璞,闻便苦笑不已。
竟是被年长者,且事必躬亲、勤勉不舍昼夜的丞相嘱咐当惜身,委实令人心中怪异泛生。
但郑璞却不能反驳什么。
盖因如今的他,气色真的很差。
连须发皆白的丞相脸庞尚且依稀有红润之泽呢,他却是面色萎黄、眉目倦色极深。
近些时日他操劳过度了。
如今冀县的丞相别署,已经比成都的丞相署事务更多更忙碌了。
自丞相南征之后,巴蜀之地士庶尽安、秩序井然,且官府僚佐等一概不缺,故而即使成都丞相署兼领着朝政,但事务委实不多。
但冀县丞相别署辖着汉中、武都、阴平与陇右以及凉州各郡,不仅操劳着北伐各部兵马的军务,还有甫复之地的驻军与安抚黎庶归心、处理豪右与羌胡部落的冲突,等等。诸多琐碎揉杂在一起,令僚佐不足的困境更显然。
总领诸事的中军师向朗,虽然精神尚可,但终究是年近七旬之人了。
大致事务仅过问一二,具体琐碎谁都不会去劳烦与他。
重新归来相府任职的马谡与转来冀县的董厥等人,现今职权不高与诸多事务不熟悉,难以决断兵事调度;尚有宗预、刘敏等人皆驻军在外。
至于杨仪,则归去蜀地任职犍为太守了。
他终究是秉性难移。
在前番中伤僚佐、滞留事务,被丞相将他职权剥离留职以观后行,他竟是不思悔改,反而执念更深、嗔恚愤激更甚!
且私下竟隐隐有怨怼之。
丞相自是大失所望,亦不再将其留在陇右而误了北伐之功。
乃念其旧日功绩,表请他归蜀出任牧守地方。如若他还继续狂发,应是要去与廖立相伴余生了。
如此情况下,职为相府后军师的郑璞,当仁不让要事事过问操持,难得片刻清闲。
因为他若得了清闲,那便是丞相夜夜挑灯了。
不过,他署事效率堪可,虽不及杨仪的诸事须臾便可定夺,但有诸多同僚帮衬下,倒也不至于劳碌到面色灰败的地步。
真正令他精神不济的缘由,无法启口:子嗣。
受了小妾杜氏再度有身孕的刺激,他自然又要再度迎来腰酸腿软、难有囫囵觉之时。
万幸,勤耕不辍之下,在妾杜氏临盆在即时,妻张妍终于有身孕了!刚迈入而立之年但双鬓已然斑白的他,在得悉消息且多番求证确凿后,差点没当场掩面而泣........
闭户之事,外人自是不知由。
故而皆以为他乃是一心为公、勤勉任事而至日渐消瘦,连丞相都心生误解而劝他惜身,这令他如何不赧然?
不过,他委实许久未有休沐倒是属实。
且他也想着能有数日宅家之时。
在得闻妻妾皆有身孕之后,他阿母卢氏便从什邡赶来陇右暂住了。
以她在书信的辞称,乃她现今未至五十、身体尚健朗,崎岖难行的蜀道还不至于犯愁。但新生儿是无法承受跋涉之苦的,她若现今不来,恐还得等候十余年后方能得含饴弄孙之乐了。且人生无常,她未必能等得到那一天的到来。
此话语一出,家中无人能反驳,唯有多遣扈从一路护着来陇右了。
亦令郑璞心中泛起了多年未膝前奉孝的愧疚,便想着休沐归家多陪伴数日。
正好丞相提及,他便顺水推舟罢。
反正卢水支流大捷后,魏国应是消停些时日,丞相别署的事务亦随之清减些,休沐也不至于滞留公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