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小旗。
他来服军役之后倒没怎么挨过宪兵的打,或者说宪兵轻易找不到机会打他,主要是老兵把宪兵的活儿抢了——早进军营两三个月也是老兵,早一天都算。
现在弯津军的军内氛围已经初步形成,执行严格军纪已经成为一种心理惯性,再加上老兵们的苦头也不能白吃,所以新兵进来了,也要尝尝他们当年……前几个月吃过的苦头,必须也要被打得像狗一样在地上哀嚎翻滚,一言一行都要板板正正,这才能算正式入伙,才算成为一个弯津兵。所以,石菩萨一直在挨锅碗瓢盆的打,宪兵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他头上。
现在锅碗瓢盆四兄弟+石菩萨就组成了一个战斗小组,由锅太郎这个副小旗负责指挥。这倒不是锅太郎第一次参战了,他就是当杂兵足轻被捉了才会被卖到弯津,乱仗是打过几次的,只是负责指挥别人还真是第一次,现在一紧张老毛病又犯了,头上各种冒虚汗,和刚洗了头差不多,嘴里还在不停嘟囔同伴:“过会儿跟紧我,赶紧去把路铺了,别像上次一样自己掉进烂泥坑里,耽误时间把大家都坑了!一定要记紧,一定要记紧啊!”
瓢三郎惭愧的低下了头,上次演习掉进烂泥坑里爬不出来的就是他,为此连累全队受罚,这两天很是没脸见人,而其余三人也没应声,碗次郎正坐在稻草堆里仔细擦拭打刀,盆四郎两眼无神,神游天外,自己也在嘴皮轻动,大概是在嘟囔些“终于要死了”之类的丧气话,只是因为挨揍太多,他已经练成了无声抱怨,让人轻易抓不到把柄。
至于新兵石菩萨,则是不停摩挲缠在腰间的“兵粮袋”,里面是干藻炒米,看起来就很香,他很想解开吃一口。他活到十五岁,还是到弯津才吃到人生中第一顿饱饭,那种胃被完全填满的充实感,他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甚至从此就爱上了那种感觉,时时刻刻都想让胃涨起来。
换句话说,他像是得了一种心理疾病,整天都想吃东西,但他只是有点呆,不是傻子,挨打多了已经有记性了,知道现在只要敢解开“兵粮袋”掏炒米吃,旁边的锅碗瓢盆就会立刻蹦起来把他踹倒暴打,所以也就只能不停抚摸袋子,盼着中午吃饭时间赶紧到来——他觉得弯津是天堂,工坊里一天就吃三顿饭,量还不少,军营里更是会顿顿管饱,想吃多少吃多少,还时不时有鱼、豆、藻、酱之类的菜肴,简直是天堂中的天堂,现在就是杀了他他也不会走,他不想像他母亲一样慢慢饿死,死时只剩下皮包骨头一小团。
他们这个小小的战斗组一时各有心思,谁都没心情和别人交谈,而随着关船一路晃悠了四个小时,甲板上终于传来一声短促竹哨。
这是准备哨音,为了分辨不同口令他们五个也没少挨揍,肌肉记忆立刻占了上风,开始自动自觉进行战斗准备,锅太郎更是挨个儿检查,唯恐谁的绑腿没打牢,跑着跑着就自己绊倒了,害他这个副小旗回去就要挨揍。
不久后船体就是一阵剧烈晃动,随后“总矢仓”的仓门就被打开了,尖锐的竹哨声连续响起,还伴随着甲板上旗官的大声命令,而锅太郎大吼一声就带头冲上甲板,匆匆一瞧发现他们这条小型关船已经强行靠岸,只是这片区域并不适合船只停泊,更没有码头栈桥之类的玩意儿,难以下人下货,甚至这里还是大片退潮后的滩涂,想步行通过都很难。
这时竹哨声更尖锐了,甲板上各种乱七八糟的命令都在响起,锅太郎头脑中一片空白,但一片空白中他却很清楚自己眼下该干什么,匆匆一瞥之后毫不犹豫,当先拽着绳索滑下船,紧随其后的是碗瓢盆石四人和从船上扔下来的大束大束稻草、竹席。
他们没穿甲胄,只有一顶防箭用的镶铁片阵笠和防身打刀,唯一的任务就是给后面的人开出一条道路以通过泥泞滩涂,这下了船落到烂泥里,二话不说就开始把稻草束和竹席在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