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怜……”
钟遥哽咽,他想宽慰顾怜,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怜打断。
“其实我不喜欢他,一点都不喜欢”,顾怜用很平淡的语气道:“你不知道他那个时候有多讨厌,又丑又胖,还总是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欺负我,所以我很讨厌他……”
顾怜忽然轻笑一声:“那个傻子,他都不知道,就算他爹是孟州也怎么样,就算齐川江岭宠着他又怎么样,他还不是被孟州送到师兄身边做质子……”
虽然是笑意,但钟遥借着月光,瞥见顾怜眼角的一滴泪划过。
“阿怜……”
“可惜还是不一样的”,顾怜道:“你不知道他有多傻,我拿了毒糕点告诉他,只要吃下这个糕点,我就和他做朋友。结果那个傻子,真的把整个一盘糕点给吃了。”
顾怜“哈哈”笑起来:“你不知道,他那个时候上吐下泻,足足病了一个月……”
“可是,你说,为什么当时孟州问他时,他没有说这糕点是我给的呢?”
顾怜的语气满是困惑不解,似乎这个问题已经在心中藏匿了很久,直到孟宜死后,它忽然成为了永远没有人可以解答的悬疑。
钟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嫉妒他,明明那么平庸,那么丑陋,但齐川、江岭、孟州……人人把他当宝,人人宠着他,爱着他。我所有可望不可及之物,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件很平常、很平常的东西罢了。明明……明明我比他聪慧,比他乖顺……”
“不是的……”
你也有很多人喜欢,钟遥心道。但顾怜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直接打断:“你知道他为什么到这里来吗?”
也不需要钟遥回答,顾怜接着道:“他和你们一样,查到了五越陵有药童的消息,误以为我也在这里,所以就过来找我……”
顾怜忽然怒道:“蠢货,愚不可及!”
钟遥怔愣,他忽然明白,顾怜并不需要他回答,只需要他听着就好。
顾怜的情绪须臾又冷静下来:“你说,他为什么不听他父亲的,好好待在南庄,好好做他的南庄主,为何……他为什么非要管这件事呢?”
不是的,钟遥默默道,孟宜不是非要管这件事,他是真心将顾怜当成朋友,所以才不忍心看着他误入歧途。
但钟遥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外面忽然传来几声布谷鸟的叫声。
这是他和师父的暗号……
看来是师父来了,在催他回家,钟遥犹豫片刻,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阿怜,这不是你的错……”
“他不是我朋友,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顾怜声音低不可闻:“我是沈暮才……”
门外布谷声又响起,钟遥没有听清顾怜的话,最后道:“节哀顺变!”
他一出门就被褚平拉到了僻静处训斥:“阿遥,你这次太胡闹了,孟宜死了,江岭差点疯了,要彻查此事,你若是被他们发现,有理也说不清了。”
钟遥却是满脸怔然:“师父,阿怜他……”
不是错觉,刚才走出房门时,钟遥听到顾怜发出压抑不住的哭声,直到现在,似乎还能听到房间内断断续续的哭泣。
钟遥的心顿时生疼,他从来没见过顾怜这么失态,这样难过。
不行,他要回去,钟遥转身就想走,却被褚平一把拉住。
钟遥不明所以回头看着师父,只见师父满脸复杂:“他性子要强,一定不愿意让人看到他这个样子,你现在过去,他定以为你在看他笑话。”
褚平很早就来了,顾怜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说实话,褚平现在心里很是复杂,就好像有一日,他忽发现,一个恶贯满盈之人,居然也是个性情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