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食肆外看去,只见一名亲随已拿着一封信回来。
“郡王,找到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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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弘范已出了汉中城东朝阳门。
他动作不可谓不迅速,决断不可谓不快。
见机不对,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也不因言语所惑,雷厉风行。
唯一就是,下巴光熘熘的。
让人极为不适应。
张弘范少时从学于郝经,出师之后即蓄髪明志,以示做事到底,绝不半途而废。
血气战则髯美长,这仔细养护了五六年的茂美长须,也不知曾引得多少军中将士崇敬,更不知多少人又因此而仰慕他的威仪。
今日,剃光了……
只在见到大姐儿与李瑕携手而行的那一刻,他已可确定这次来注定无功而返,连想走都难。
故而必须果断。
从这点而言,众兄妹中,大姐儿是最像他的。
反倒是五郎,遇事犹豫不决,尚不如大姐儿,否则今次他都不必来这一趟了。
罢了,成全了大姐儿便是,回去之后,带五郎去向陛下求情了。
……
既出了城,要离开汉中便不难了。
汉中向来鼓励商旅,北面的走私商贩只要肯卖马匹与铁器,即可入境,还会发放通行文书。
在北面和江南的走私贩到了这里,反倒能得到正经商人待遇,只是不能携带武器,看管也严,以防闹事或打探机密。
张弘范是随着商旅来的,亦是随着商旅走。
他策马奔至城固,换乘商船,顺江而下,还是准备走拖雷迂回灭金的路线。
两日后,商船行入汉江峡谷。
张弘范倚在船舱内,摸着唇上短短的胡茬子,忽洒然一笑。
“管它呢。”
胡须总归还能再长,大丈夫何必在意这点细枝末节?
其余难事,也不过如此了。
以平生之才气,总能有办法保住五郎。
张弘范思及至此,顿觉心念一阔。
这一刻的他已比之前的美髯公又多了气概。
再想到从小就疼妹妹,今次她将要出嫁,自己千里而来,不送上祝福却留书恩断义绝,未免显得气度窄了,被李瑕比下去。
但既做了,也无甚好后悔的,人各有志,各尽全力罢了。
张弘范哈哈一笑,随口又拟了一句自嘲。
“世事莫论量,今古都输梦一场。笑煞利名途上客,乾忙!”
大笑出舱,他负手立于船头,看着船压着江上浪花,彷佛只是来旅行了一遭。
眼前天高云阔,正觉斗志昂扬,忽见汉江边上有数十骑自东面奔来。
张弘范眯了眯眼,看了一会,忽然愣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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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五日。
入了夜,平陵郡王府与张文静暂居的院落内外还是一片繁忙。
婢子们忙前忙后,小院里不时传来雁儿安排诸事的喊话声。
闺阁中带着胭脂香气,红烛通明。
张文静正在试穿她的婚服,打扮妥当,铜镜中照映的容颜美得不可方物。
“美得连我这女冠也动心呢。”元严笑语道,“好了,别看了,试试这凤鞋。”
“明日就出嫁了啊。”
“你也莫再介怀了。”元严见张文静有些走神的样子,不由宽慰道:“逐出家门也好,至少张家不会有事。”
张文静先是眉眼一低,才抬起头来,道:“本就不会有事,我料定了忽必烈不可能敢在这时候动家里,这才跑出来的。”
“那你为何还有心事?”
“哪有心事?”张文静笑了笑,低语道:“害羞嘛。”
元严叹惜了一声,正要开口,忽听院里雁儿喊了声“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