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郑璞接下来的话语,却是令他瞬息愕然。
“伯约,你我仲夏五月时需往媪围县为袭后的西凉铁骑张势了。盖因我军须在仲秋八月秋收前,诛灭逆魏邓艾部。若是晚了,恐将误国家之功矣!”
仲秋八月前诛灭邓艾部?!
秋收为入库,凉州何来粮秣支撑大军鏖战?
况且,何谓误了国家之功?
姜维脚步一顿,见郑璞已然步入了正堂,便拔步疾前想问个究竟,但却被费祎给抢了先。
署事效率不亚于杨仪的费祎,已然将金城与西平郡现今库存,以及今岁凉州秋收后大致能有多少粮秣供将士计算完毕了。
见郑璞入内,便招手而唤,“子瑾且近前来,我方才大致算了下粮秣。如今凉州仅金城与西平郡邸阁有存粮,大致可供三千将士两月之食。若待到秋收后,举州粮秣仅能供八千步骑半岁之食,但凉州各郡县皆分布太远,尽数转运至媪围县恐需要近两个月的时间。”
“太晚了。”
郑璞亦不客套,步前案几径直拿起费祎计算结果的布帛端详,语气有些急切,“凉州多畜力,劳烦文伟兄现今便让僚佐将金城与西平二郡的存粮转运来鹯阴城塞,须在四月中旬前至!且在入秋七月时,我需要可供六千步骑的粮秣尽转运至鹯阴。”
费祎哑然。
倒不是他没有办法筹足粮秣。
至多,他再一次拉下颜面寻各郡县豪右借贷、寅支卯粮就是。
他是无法理解郑璞甫一赴任便如此急切的出兵。就算是身份使然汲汲为张苞复仇,也应该以国事为重、徐徐而图啊!
“子瑾所需的粮秣,我倒也不是不能筹足。”
略作沉吟,费祎尽可能委婉的说道,“只是子瑾意在秋收前出兵,是否太过于仓促了?”
“唉,时不我待。”
轻叹了一声,郑璞低声说道,“非我有意刁难文伟兄,此兵出之时亦是丞相所定,故而就劳文伟兄多辛苦了。”
竟是丞相所定?!
闻言,费祎不由转去看姜维。
但见他亦茫然不知时,便重重颔首,“为国署事,岂有辛苦之说。子瑾且宽心,限时之内,我必能将粮秣尽数转去鹯阴。”
话落,便雷厉风行的起身往外走。
就是才走了两步,又回头冲着郑璞作了句戏言,“果然!我就知道子瑾来河西,定不会令我有闲暇之时!”
“哈哈哈”
郑璞纵声大笑,且拱手作歉,“文伟兄且再担待些时日,待岁末时便无需再恼我多事了。”
费祎不复言,含笑摆了摆手便径直离去。
是的,费祎将要归冀县。
郑璞卸任丞相司直后,冀县丞相别署需要一主事之人,费祎自然是首选。
只不过,正值战事迫近之时,熟谙凉州事务的他不能离去而已。
待正堂内仅剩郑姜二人后,便陷入一阵好久的沉默。
入座的郑璞正阖目拈须作思。
不出意外,应是在回顾着方才姜维对他详言的河西兵马分布以及各部将士的精锐程度,以便定计以哪一部继续驻守、哪一部为外出征战。
姜维同样在沉吟。
虽然他对此番仓促出兵以及“恐误国家之功”等言很不解。
亦能隐隐猜到丞相遣郑璞前来河西赴任,应不是为了攻灭逆魏邓艾那么简单。
但他安之若素,并不打算出声询问。
既然丞相与郑璞已然定策了,那么他与其他河西诸将都是执行者,听令行事便是。
有些事情,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无需过多置喙。
不见费祎都避席而去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