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杀戮为乐,但若瞧得仔细了,便会发现被射杀的倒霉之人,甲胄服饰明显与他人不同,或盔顶缀羽颜色不同,或腰侧跨着小鼙或牛角号。
至少亦是都伯一级的。
这令溃兵们更加惶惶不安。
本就冲得零零碎碎的阵列,不堪再战;现今直属都伯或是传令的号角卒被接连被射杀,让他们唯有盲目而逃。
前方正冲阵而来的费曜已令人击鼓传信了,缺乏调度的他们亦没有避开。
至此,魏骑的自相残杀开始上演。
不过,溃兵终究是溃兵。
在魏国严苛军法下,士卒早就习惯了令出必行,亦不吝于对袍泽挥刃。而那些溃兵本就没有想到、没有防备袍泽会敌我皆杀。
是故,双方骤然一接触,倒卷的溃兵便再一次被冲散。
没有散去的,皆满脸惊愕的死了。
赵广也没有冀望溃兵能冲阵建功,只需要他们能稍微阻碍下魏骑的速度与锐气,为衔尾而来的汉骑创造先机便足够了。
“无前!”
“杀!”
两军皆怒吼着交错而过。
双方兵卒们的刀锋矛林又一次挥舞,为河西贫瘠的土壤奉上养分。
不同的是,汉军气势如虹。破阵而过后,又是一阵“大汉威武”的激昂,再次转马加速准备冲锋。
而魏骑有些士气萎靡。
被分成三段的他们,跟在费曜队列中的不过六百余人。
先是两番被伏击又向袍泽挥刀后,才与人数更多、阵列更森严汉骑冲锋而战,任何人都会心生沮丧。
且他们都知道,被隔断在另一侧的后端魏骑,不出意外的话应是溃败了。
因为后端阵列的将率,仅是司马、都伯之流。
没有费曜的官职与威望,即使洞悉了溃兵倒卷的危险,也不敢下令不分敌我的冲阵迎敌。
更莫说,士卒们是否依令而行尚在两可之间。
对此,费曜心中也了然。
他知道战局已经无法逆转,魏骑卒惨败、死伤惨重已是定局。
但他还是要再冲锋一次。
不是为了心中的不忿与被伏击的羞愧,抑或者是要与汉军拼成两败俱伤,而是为了更多骑卒能脱身归去。再冲阵一次,便可以顺势冲去救援被种羌部众困住的千骑,然后带着他们一路往东,归去鸣沙山。
虽说那边战况必然也死伤惨重,但或多或少能救出一些罢。
而且,他在此地多拖延一刻,也是为徐盖部争取撤退的时间。
副职徐盖督领着两千骑,即使不敌姜维部的羌骑,亦不会全军覆没之忧。但若是他没有得悉此地的军情,一直与姜维部缠斗,就要面临被此处汉骑转去包抄的危险。
唉......
历经方才一轮冲锋,现今依旧在战马上的骑卒不足五百人了。
且这还是些许溃兵再度归队的结果。
罢了!
纵使丧尽,亦是舍少保多了!
再度拨转马头列阵的费曜,眼眸中闪过一缕决绝。
且扯开一直护卫在他前方的部曲督,右手将环首刀高高昂起,狠狠的踢了马腹第一个冲出去,高声厉呵,“随我来!”
想用自己主将的身份,再度鼓舞起兵卒们悍不畏死的勇气。
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骑卒最是精锐,亦最是轻生死。
疾奔的战马一不小心踩到尖石或小坑,都会导致意外毙命的后果,令骑卒每每出征时皆放下了死生之念。
这种觉悟,无分汉魏。
那名亲卫部曲督,看到费曜率先冲锋了,就不管不顾的往死里踢着马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