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然想起,自己对于魏国境内的黎庶而言,不过是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
心中哑然了片刻,他才继续说道,“知道游仲允吧?他如今是我大汉的蜀郡太守,成都所在的蜀郡。”
“知道!知道!多谢将军提携。”
投了大汉的武威人游楚,身为掮客的石普力自然知道,也连忙点头,欣喜的行礼。
旋即,便热情高涨的自动请缨,“还请将军与我几个扈从,护我先去南边的山丘看看情况。北边乌鞘岭山谷有不少小溪流,许多羌胡小落散落栖居,我们不能沿着那边行走。”
“好。”
轻轻颔首,姜维挥手示意两个扈从出列。
待眼光追逐着石普力的身影翻过矮丘后,便露出了疲惫之色。
大汉可否进入河西在此一举,还有万余士卒的性命,都化作了无形的枷锁套在他肩膀上,让他不敢有一丝疏忽。
连对待一个贪鄙的沙客,都要亲历亲为的“晓之以理、诱之以利”。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
若是真如石普力所说,能偷得逆魏的渡船,就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跨越大通河的山脉,耗费他太多时间了。
离与郑璞约定中前后夹击鹯阴塞的时间,仅仅剩下了十日。
而从此地至鹯阴塞,还有四百(汉)里左右的路程。
若是平原上的急行军,如此距离不过三四日。
但在这片丘陵起伏、黄沙遍地的荒漠中行军,一日能保持四十(汉)里便是万幸了——
仲夏五月,日在东井,易昏厥。
他跨过乌亭逆水,来到这片荒漠的边缘区域后,就发现了这点。
这里的天地,熏蒸如笼。
天上没有一丝云,也没有一丝风,只有一轮烈阳凌空高照,肆无忌惮地向这一片土地抛洒着无穷热力。
站着不动,汗水都湿透了内衬,更莫说是背负军械及粮秣行军。
不过,有闭着眼睛都能寻到沙河的石普力引路,我军可少携些清水了吧?
应该能如期赶到鹯阴塞夺船袭后吧?
耷拉下眼帘,姜维心中默默的念叨了声。
再度睁开时已经时炯炯有神,往避暑在山谷的将士们走过去,用斗志昂扬的信心满满感染着所有人。
“向导已寻到,且无担忧渡河的船只,只要行军至鹯阴塞后方,我军必胜!”
他给所有将佐都是如此说,让他们给麾下士卒传达着喜讯。
然而,天公不作美。
赶在夜幕低垂之际归来的石普力,给他带来了很不好的消息,“将军,近日荒漠中恐有大雨连绵。若不,等大雨过去后再进入荒谷内?”
他是如此说的。
没有过多解释是如何断定出大雨连绵来袭,便直接给出了行军的建议。
暴晒之后再骤然淋雨,极容易感染风寒。
轻者,鼻塞流涕、咳嗽不止,无法再执刀奋战。
重者数日内便一命呜呼。
但姜维顾不上了。
不是不体恤将士性命,而是时间与条件不允许。
纯靠人力背负转运的粮秣,即将耗尽,哪还允许他再耽误时间?
“传令,明日四更启程!”
他冷着脸,无视了石普力的满脸惊愕,让亲卫去给各部将士传令。
翌日。
光芒万丈的日头,从山峦描绘的天际线上喷薄而出,给大地下了火,沙土快速变得温热、炙热,滚烫。趁着黎明时的凉爽,已然行走了近十里汉军,开始觉得隔着军履都能感受到荒漠的热情。
以身作则,与士卒一样背着粮秣的姜维,步履坚定的行走在行伍最前端。
就是偶尔抬头目视苍穹时,眼神中会闪过一缕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