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之,颇为高瞻远瞩之意。
然,丞相含笑颔首之时,心中却是怅然不已。
他心中一直藏着的忧虑,因大汉被拘束在巴蜀之地的闭塞,会导致群臣目光被束缚,终究演变成了事实。
连被他颇为器异的杨仪,亦不能幸免。
诚然,杨仪的谏言,乃是看事情走一步看三步,十分恰当。
然,于一国之宰的丞相而言,杨仪之言却没有洞悉全局。
当郑璞提及,可否让符健任职义从将率时,丞相于瞬息间,便顺势将未来进军陇右后,如何让羌胡部落为大汉而战,心有所决了。
让符健领义从,与允益州豪族子侄出家资募部曲,有何不同邪?
羌胡部落也好,各部氐人亦罢,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益州豪族”而已!
正值大汉式微、逆魏强盛之时,当因势导利,尽可能将一切人力物力,悉数聚拢起来,用于北伐!
若不让利,益州豪族便不会竭诚效力。
若不让符健领义从,符章便不会内附大汉。
遏制益州豪族的权柄,乃是日后攻下关中后,方以迁徙离蜀地的方式而消其势。
而如今符章部落的族人,已尽数编入户籍矣!
只需数十年之功,他们便和大汉其他将门,没什么两样。
何忧日后尾大不掉?
且,君不见,逆魏据雍凉之地后,羌胡部落屡屡起兵反叛乎?
如若大汉与逆魏同,采取忧心尾大不掉而遏制羌胡部落的方式,哪怕他日兵出占据了陇右,此些羌胡亦会起兵叛我大汉。
试问,外有逆魏来袭,内有羌胡起事,陇右安能守邪?
再者,国战者,战争潜力乃是人口与钱粮。
巴蜀之地的人口,与逆魏相比,远远不及。
想克复中原、兴复汉室,仅依靠巴蜀一州之地,如何与逆魏争锋?
即使逆魏的钱粮消耗,与士卒的战损比,乃大汉的三倍,甚至五倍,早就疲敝的巴蜀亦会被拖垮。
君不见,昔日先帝在世时的汉中之战,巴蜀已然“男当战、妇当运”邪?
既然如此,为何不以厚德示之、以利益诱之,驱羌胡及氐人部落为我大汉所用?
且雍凉之地,羌胡人口比汉家黎庶更众。
若是厚待符章,可令雍凉二州羌胡部落心慕我大汉,本就屡屡起兵反叛逆魏的他们,可令逆魏就此永无宁日矣!
不过八百义从,一门两侯的恩荣,便可诱发逆魏动乱不安。
孰不可舍邪?
夫世人,林林总总,形形异异。
或喜清誉,或慕文学,或贪资财,或恋权柄,或好立功业,或苟活安身,或求擢门第,或求青史留名
所求百般弗同。
若令人死力,当先令人得偿所愿。
不然,天下汹汹数十年,哪来不期而遇的喜从天降?
只不过乃是因势导利,蓄谋已久的水到渠成罢了!
更莫说,符章此番内附,已令大汉添户数千矣。
抑或者说,符章乃是将数万族人当成了筹码,与我大汉对换了一门恩荣不衰。
卿本良才,为何一叶障目邪?
目睹着杨仪的背影,渐行渐远渐消失,丞相满心皆被缕缕寂寥所占据。
尤其是,丞相还想起了,前些时日因军辎调拨之由,杨仪与魏延二人,还爆发了言辞冲突。
唉
待收回视线,侧头往东而顾,见作辞别而去的郑璞,丞相怅然若失的双眸,方泛起了些许欣慰。
路途虽漫漫,尚有此子随于我后。
知我所忧,瞩我所虑,谋我所思,谏我所行,吾不孤行矣!
甚好。
然,丞相却不知,乃是误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