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流出去了多少铜币?”
“至少万贯,不怕您笑话,我给伙计的月钱都不够发了。”
无羡放下手中的被子,手指叩击着桌面,“出个新规矩,马市只能以物易物,不能再以铜币交易了。”
倪世杰不懂了,“铜币交易方便,因噎废食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张遐龄蹙着眉,也道,“许多商贾用惯铜币,未必会答应……”
“小宗货物只能以物易物,大宗货物可放宽些,用金银交易。如果可以的话,尽量还是提倡以物易物。”
这段时间,张遐龄与无羡接触下来,知道她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其中有什么讲究吗?”
无羡解释道,“百姓本就有藏钱的习惯,加之年久耗损,可是如今圣上继位有十多年了,却未发行过铜币,如此一来,市面上流通的铜币一年比一年少。
“这也是为什么,承弘治以来,物价越来越贱,不是产量提高导致东西便宜了,而是铜币变少,令铜币的购买力提升了。”
倪世杰不解了,“这对百姓来说,这不是好事吗?”
“一点都不好。一旦百姓手中的铜币变少,越发让他们觉得铜币稀罕,舍不得花了,存钱的欲望更高,消费的欲望更低,生意反而变得不景气。”
张遐龄茅塞顿开,“怪不得呢,我还奇了怪了,物价明明越来越低,为什么东西都卖不出去呢!要不是有了这马市,生意确实是越发难做了。若是朝廷多铸些钱,百姓手中的钱变多了,是不是就爱买东西了?”
“话是这么一说,不过物极必反。一旦市面上流通的铜币变多,导致物价上涨,使得价格信号失真,容易使生产者误入歧途,导致生产的盲目发展,造成国民经济的非正常发展,使产业结构和经济结构发生畸形化,严重的话,将导致整个国民经济的比例失调。”
倪世杰撇了撇嘴,“有那么夸张吗?”
“真实的情况,可比我说的还夸张。打个比方说,若是茶叶的价格飞涨,收益是种粮的十倍,商贾与百姓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他们会如何选择?”
倪世杰又不傻,“自然是种茶叶啦!”
“但是问题来了,一旦种茶的人多了,供大于求,茶叶便不值钱了。商贾为了减少折损,会大量抛售手中的茶叶,从而导致茶叶的价格以断崖之势下跌。如此恶性循环,商贾与百姓都得遭灾,此时只有米价疯狂上涨,茶农家无存粮,缸无存米,可不就得沦落到贴妇卖儿的地步了吗?”
倪世杰不明白,“茶叶跌价,为何米价会涨?”
“物以稀为贵,原本种粮的地,大片大片换种了茶叶,粮食的产量不就少了吗?万一不巧,再遇上个洪涝旱灾什么的,粮食颗粒无收,后果便是毁灭性的。”
倪世杰听得脊背发凉,“就是几枚小小铜币的事,居然能整出那么大的后果?”
“在经济体系中,任一个体的变动,都会对总体造成影响,这便是所谓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倪世杰道,“废了茶叶,全民种粮,自给自足不就安全了吗?”
“那不就成了因噎废食了吗?你即便会种地,锄头如何而来?自己打铁吗?
“衣服如何而来?自己织布吗?
“碗碟如何而来?自己烧窑吗?
“桌椅如何而来?自己做木工吗?
“鞑靼人可比咱们,更接近自给自足的生活,但是就是一枚小小的绣花针、一个普通的铁锅子、一把陈年的碎茶叶,就能让他们趋之若鹜,卖到我们十倍、甚至百倍的价格。
“即便是鞑靼的贵族,若是离开咱们的马市,也不是人人都穿得起丝绸,用得了瓷器。这样的生活,你愿意过吗?”
倪世杰想想那场景,简直就是流放莽荒,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
“将行业